黄意钧 2020-05-27

引言

本文的灵感，是来自于小便斗里的一只苍蝇所开的脑洞，介绍系统思考当中所使用的系统图如何具有小便斗苍蝇的功效，以及要让系统图发挥这种功效的关键所在，希望借此与所有系统思考的爱好者、学习者共勉。

小便斗里的苍蝇

大家知道有些男士厕所的小便斗里面，会被贴上一张苍蝇的贴纸的吗？据说这只苍蝇存在的目的，是要吸引男士们在小便的时候对准小便斗的中心范围，借此减少小便溅到地面的机会。也许是因为突然开了脑洞，我最近发现系统思考当中所使用的系统图和这只苍蝇所扮演的角色有点类似！
在此先为第一次听到系统思考与系统图的朋友快速科普一下：系统思考(SystemsThinking)是一种用来处理复杂问题的方法论，而系统图(Systems Map)则是系统思考方法论当中的一种工具，它可以帮助梳理复杂议题当中不同因子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而帮助人们对于复杂议题获得整体的理解，让人们更有机会找出有效处理复杂议题的方案。

“你的系统图没有考量到…”

在使用系统图的过程中，我常常会听到别人这样指教：“你的系统图没有考量到XX因子”或是“你的系统图有问题…”。

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它的系统图可能会有以下的结构：

其中长方形的方块叫做“存量”(stock)，它指的是系统中某种可以被累积、储存的事物，例如物质、金钱、信息、生物体，而在这个图中的两个方块分别代表“所有可能被感染的健康个体”以及“被感染的个体”。在两个存量之间，有一个像是水管的长条连结两者，它代表的是事物从一个存量转移到另一个存量的过程，称作“流量”(flow)，就像是水管一样，而在这个例子当中代表的是健康个体变成发病个体的过程，也就是“被感染”。好，让我们回到刚才提到的“被指教”的情境。之前当我画出这个基本结构时，有人跟我说：“Ivan，你的这张图有问题，因为它没有考虑到新冠病毒的特性。”

系统图就像是可以吸引人们去打的“靶”

听到这些指教，有些人可能会觉得我“失误了”或是“没有画出正确的系统图”，所以才会招致别人的指教。

事实上，如同小便斗中的苍蝇，吸引这样的指教正是系统图的目的之一。因为系统是复杂的，而人类的心智能力是有限的，因此每个人很可能会对系统有不同的认识。当别人不赞同我所画的系统图时，这反映了对方可能有什么相关资讯是我所不知道的，只要我能够邀请对方把它所拥有的资讯分享出来，就有机会让系统图变得更完整。

因此，在稍早有关新冠肺炎疫情的例子，我大概是这样回应那位参与者：“能否请你多说一点，这张图遗漏了什么？”

对方回答：“因为人类被感染之后未必会马上发病，会先经历一段潜伏期，你的图并没有把潜伏期的因素考量进去”

听到对方这么说，我就在原本的系统图做了一点修改：

我把“被感染的个体”拆成两个存量，一个是“尚未发病的被感染个体”，另一个是“已发病的被感染个体”。此外，我把“尚未发病的被感染个体”和“所有可能被感染的健康个体”用“被感染”连结起来。并且新增了一个叫做“发病”的流量，把“尚未发病的被感染个体”与“已发病的感染个体”连结起来。

我们看待系统图的方式，会影响我们如何使用系统图

说到这里，有些人可能已经发现：“这不就是『抛砖引玉』的概念吗？”

是的，这的确是抛砖引玉的概念，然而这当中的关键是，我们是否真的把我们抛出去的东西看成“砖”，还是其实是把它看成一块完美无瑕的玉，只是外面包了一层砖纹的包装纸而已？特别是如果我们已经殚精竭虑、画出一张我们心中堪称完美的系统图的时候，我们是否还能把它看成“砖”？如果无法，我们可能就会无法接受别人认为它“还不完美”的指教，而且会想要为它“辩护”，也因此失去让系统图变得更完整的机会。

早在1990年代，系统思考领域的前辈们就已经注意到，我们看待系统图的方式，会影响我们如何使用系统图。根据看待系统图的方式，我们可以把系统思考区分为两种类型：“防卫型系统思考”与“学习型系统思考”。

对于防卫型系统思考，系统图是用来：

1. 证明自己观点是正确的；
2. 隐藏自己的假设；
3. 选择性地使用对自己有利的资料；
4. 支持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并且掩盖自己在讨论前就已经定见的事实；
5. 强化自己作为系统图作者的权威。

对于学习型系统思考，系统图是用来：

1. 促进对于议题的探究；
2. 揭露潜藏的假设；
3. 挑战先入为主的想法以及支持多元的观点；
4. 促进团体的投入与参与；
5. 为团体赋能，让团体能够理解复杂的议题并且做出判断。

如果抱持学习型系统思考的观点，当有人对自己所画的系统图提出批评时，就能够把对方的批评视为对议题深入探究的机会，在行为上能够邀请对方说明观点，形成一种相互理解与学习的动态，这不仅让系统图能真正发挥抛砖引玉的功能，也能让系统图有机会变得更完整，因此更有机会找出有效处理复杂议题的方案。

相对地，如果抱持防卫型系统思考的观点，对于他人的批评就容易会有想要“保护自己画的系统图”的冲动，在行为上可能会反驳，形成辩论、相互竞争的动态，因而失去让系统图变得更完整的机会。

所以，就像是引导者会需要注意自己的内在状态，系统思考的实践者也会需要对自己的内在状态保持觉察，因为我们的内在状态会影响我们如何使用系统思考。如果我们能够抱持学习型系统思考的观点，就能够让系统图发挥小便斗里的苍蝇的功效！

参考文献

• Isaacs,W., & Senge, P. (1992). Overcoming limits to learning in computer-basedlearning environments. European Journal of OperationalResearch, 59(1), 183-196.